赵嬷嬷立刻行动,从木屋角落一个不起眼的柜子里翻出所需的烈酒、药粉和干净布条,又从一个嵌入墙壁的、带有复杂机括的暗格中,取出了一个散发着淡淡寒气的白玉小瓶——正是每月只能开启一次的“物资箱”中曾经获得的保命灵药“雪莲生肌散”!
沈璃先用烈酒仔细清洗伤口。
冰冷的酒液刺激着皮肉,昏迷中的萧彻身体剧烈地抽搐了一下,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眉头紧锁,额角青筋暴起,仿佛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但眼睛始终没有睁开。
清洗掉污血,露出伤口深处隐约可见的森森白骨和微微发黑的肌肉组织。
沈璃目光凝重。毒虽不致命,但已侵蚀肌理,阻碍伤口愈合,必须剜掉腐肉!
“按住他!”沈璃的声音冷静得可怕。
她拿起一把在火上烤得通红的、小巧而锋利的匕首——这是她随身携带的防身之物。
赵嬷嬷和老秦立刻上前,死死按住萧彻的四肢和身躯。
匕首带着灼热的气息,精准地刺入发黑的伤口边缘!嗤——
一股皮肉焦糊的味道瞬间弥漫开来!
“呃啊——!”即使是在深度昏迷和“千机引”的药效下,这深入骨髓的剧痛依然让萧彻爆发出野兽濒死般的惨嚎!
他猛地睁开了眼睛!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
深邃如寒潭,却燃烧着地狱般的火焰!没有一丝昏迷的迷茫,只有狂暴的、足以撕裂一切的剧痛和凶戾!
仿佛一头被彻底激怒、濒临绝境的洪荒巨兽!他的瞳孔在昏暗的油灯下剧烈收缩,瞬间锁定了正握着染血匕首的沈璃!
冰冷!暴虐!审视!以及一丝被强行压抑的、源于灵魂深处的痛苦!
四目相对!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油灯的火苗不安地跳跃着,在墙壁上投下扭曲晃动的影子。
沈璃握着匕首的手,纹丝不动。她的脸上没有任何惊慌,只有一种近乎冷酷的专注。
汗水浸湿了她额前的碎发,贴在瓷白的脸颊上,那双清亮的眸子迎上萧彻凶戾的目光,没有丝毫退缩,反而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想活命,就忍着!”她的声音依旧冰冷,如同淬火的刀锋,清晰地刺入萧彻混乱的意识。
“毒入肌理,腐肉不除,你撑不过今夜!”
萧彻的胸膛剧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破风箱般的嘶鸣,牵扯着伤口,带来新一轮撕裂般的剧痛。
他死死地盯着沈璃,那双燃烧着火焰的眸子似乎要将她整个人看穿。
剧痛、失血、迷药的残余效果疯狂撕扯着他的意志,但属于顶级武将的恐怖意志力,硬生生让他保持着最后一丝清醒。
他认出了这张脸!虽然此刻她穿着劲装,鬓发散乱,但那双眼睛…那双在昏迷前模糊看到的、冷静得不像话的眼睛!
还有这声音…那个在马车里让他“松开爪子”的冰冷女声!
是她!那个“农妇”!不…绝不是普通的农妇!
这里是哪里?她要做什么?剜肉…是在救他?还是…另有所图?
无数疑问和本能的警惕在萧彻脑中疯狂冲撞。
他想动,想质问,想掌控局面,但身体沉重得如同灌了铅,剧痛一阵阵冲击着他的神经,连抬一根手指都无比艰难。
只有那双眼睛,依旧凶悍地、充满压迫感地锁着沈璃。
沈璃没有理会他眼中的风暴。她看准他因剧痛而肌肉紧绷的瞬间,手起刀落!动作快如闪电!
嗤啦!
又一块发黑的腐肉被精准剜除!鲜血瞬间涌出!
“呃…!”萧彻的身体猛地向上弓起,如同濒死的鱼,牙关紧咬,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咯声,额头上瞬间布满豆大的冷汗,沿着棱角分明的下颌滴落。
那凶戾的目光,因为剧烈的疼痛而出现了一瞬间的涣散,但下一秒,又如同回光返照般,更加凶狠地凝聚起来,死死钉在沈璃身上,仿佛要将她生吞活剥!
沈璃面不改色,迅速将珍贵的“雪莲生肌散”均匀地撒在清理干净的、狰狞翻卷的伤口上。
清凉的药粉接触伤口的瞬间,似乎带来了一丝缓解,萧彻紧绷的身体几不可查地放松了一丝。
接着是其他几处深可见骨的伤口,清洗、剜腐肉、上药、包扎…沈璃的动作稳定、迅速、没有丝毫犹豫,仿佛在完成一件精密的器物。
整个过程中,萧彻没有再发出惨嚎,只是用那双深不见底、燃烧着痛苦与审视火焰的眼睛,死死地、一瞬不瞬地盯着沈璃的每一个动作。
那目光,如同实质的刀锋,刮过沈璃的脸颊、脖颈、手臂…带着一种无声的、充满压迫感的拷问。
木屋里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声、布帛撕裂声和药瓶碰撞的轻微声响。
空气凝重得几乎能滴出水来。
终于,最后一处伤口被包扎妥当。
沈璃直起身,轻轻呼出一口气,额头上也沁出了细密的汗珠。
她拿起一块干净的布巾,擦拭着手上沾染的血污。
萧彻依旧死死地盯着她,嘴唇因失血和剧痛而苍白干裂。
他试图开口,喉咙里却只能发出嘶哑破碎的气音。
沈璃将布巾丢进水盆,清水瞬间被染红。她转过身,重新对上萧彻那双如同深渊般危险的眼睛。
她的脸上没有任何救人的喜悦或邀功的谄媚,只有一片冰封般的平静。
“毒已清,伤已包。”她的声音平淡无波,仿佛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事情,“能不能活下来,看你的命够不够硬。”
话音未落,木屋外,突然传来一声极轻的、如同枯枝被踩断的脆响!
沈璃、赵嬷嬷、老秦的脸色瞬间剧变!
萧彻那双因剧痛和失血而有些涣散的瞳孔,也在这一刻骤然收缩,凌厉如电的目光猛地射向紧闭的木门!
那里面,除了警惕,竟还闪过一丝了然?
死寂!比刚才剜肉时更加令人窒息的死寂!
老秦无声无息地滑到门边,耳朵紧贴着冰冷的木门。
赵嬷嬷的手再次按在了腰间软剑的机括上,身体紧绷如弓。
沈璃站在原地,目光沉静地看着木门的方向,指尖却悄悄捻住了袖中一枚冰冷的、淬着幽蓝光泽的细针——那是她最后的保命手段,“织锦阁”秘制的毒针“见血封喉”。
刚才那声脆响…是风吹断枯枝?还是…追兵已经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摸到了门外?!
月光从木屋破败的窗棂缝隙中洒落,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光影之中,似乎有极其模糊的、不属于他们的影子,在微微晃动。
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