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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家的房子不大,两室一厅。
林父林母住一个房间,林卫国和三姐妹的房间是由另一个房间用木板隔开改造成两个小间。
三姐妹住在这个隔开的小间里面,晚上睡觉被子都必须要紧挨着,翻个身打个滚都很艰难。
狭窄昏暗的房子除了床外,什么也放不下。
三个人的衣物都放在床头的红柜里面。
红柜一人一个,颜色已经有些黯淡,但还是很结实。
这台柜子平时除了充当储物的作用外,还要充当写字、床头柜的功能。
房间里剩下的空间小的可以用脚步丈量。
林落雪躺在床上看报,废品站报纸很便宜,厚厚的一摞才五分钱,人们买回家糊墙很划算。
这个年代很多东西都不能看,看报是她为数不多的乐趣。
今天下午在顾陌寒那里睡了一觉,她现在神采奕奕,并不想睡觉。
她看的津津有味,时不时记下一些零碎的消息。
林玉芬被姐姐推着走进来屋内,从进屋就别别扭扭的,一副想要跟她说话却又不敢的样子。
林落雪懒得搭理她,翻过身继续看她的报纸。
林玉秀朝妹妹使了一个眼色,林玉芬假装没看见,还在不停地照镜子。
林玉秀闭上眼睛,感到一种心中的无力感,这些年来,对于妹妹不停的惹祸找事又无力弥补,她已经疲惫了。
她完全不理解林玉芬为什么总有一种本事,可以把所有人都惹毛。
就像今天晚上,她工作的事情还要让小妹帮忙,结果这傻子还没等她说话就跳出来指责小妹出去吃独食。
跳出去的那一瞬间,她看到了林母都控制不住嘴角的笑容!
这二傻子,求人都不会求,还真以为林落雪对她有之间有多深的姐妹情谊吗?
求人都不会求,既没本事,又弯不下腰。
最后还得当姐姐的替她去弯着个腰......林玉秀对妹妹恨铁不成钢,然而每次想要狠心扔下她逼她自立时,林玉芬用那双酷似母亲的眼睛,倔强的看着她。
她总会想起病床上奄奄一息的母亲。
刚出生的妹妹被包成一个小包放在母亲身边,妹妹当时在熟睡,不知道母亲将要死去。
年幼的她,去看妹妹,妹妹比一般的婴儿更瘦,手小的让人揪心。
去看母亲,母亲脸色苍白。
母亲吃力的挤出一个微笑:“玉秀,看看你妹妹。”
“她、她还小,答应我,照顾她,你们姐妹,一定要互相扶持长大。”
母亲身下仿佛永远也流不尽的鲜血流入她的眼睛,那天成了她这辈子也挥之不去的梦魇。
林玉秀深吸了一口气,从自己的床头的红柜里面拿出一袋巧克力,这是她托供销社的朋友买的,她一块也没舍得吃,甚至没敢告诉林玉芬......因为这二傻子知道后肯定忍不住自己吃完。
无视了林玉芬愚蠢而委屈的眼神,她径直把巧克力放在林落雪的床头柜前。
低声下气的说:“小妹,玉芬之前不懂事,我替她向你道歉。”
“谢谢,我很喜欢。”
林落雪甜甜的笑了,看着林玉芬不甘的表情,更是乐的直不起腰,直接扯开一个巧克力,她对巧克力不感兴趣,但是看着林玉芬,她就觉得吃着有趣。
送上门的不吃白不吃,她可没答应什么。
“二姐,真的很好吃呀,你吃吗?”
她笑眯眯的问,跟逗狗一样。
林玉秀虎虎生威,用眼睛威慑自己缺根筋的妹妹:你敢吃试试!
林玉芬有些委屈:她自己主动给,我吃块怎么了?
林玉秀一脸无语:她这明显是逗你玩儿,让她开心了,才能大度的不计较你们以前的吵吵闹闹。
显然一根筋的妹妹跟她没有同频互动,一脸茫然的继续看着她,得了,什么话也白说,她直接悄悄扇了下她的手。
林玉芬马上乖了起来,她姐真的生气了,无力地摆摆手:“都给你吃,多吃点。”
林玉秀悄悄松了口气,她是真的怕这憨货又拿过来。
林落雪吃了一两颗,其余的全部锁在柜子里(现在的巧克力不如后世那么好吃),又不得不重新去刷牙。
第二天是周六,天气很好,没有下雪,残留的积雪正在被阳光融化。
林落雪快乐的起床,决定今天出去痛快的花笔大的,她已经很久都没有逛商场了。
自从被顾陌寒缠上后,他便包揽了她身上大大小小的用品,吃喝玩乐什么都有,她就把所有钱都存在自己的荷包里,等到成年后,又独自开了个户口,把钱全部存在银行里,这笔钱她谁也没说,包括哥哥。
谁也没想到她身上已经有小一千了。
商场的化妆品专柜,最时兴的是美佳净滋润霜,这个牌子她在现代没听说过,但是服务员说现在最流行的就是这个,擦脸油是凡士林,大宝现在还没有出来,她不清楚大宝是多会出世的,至少在偏远的Y市是没有的。
她买了几瓶滋润霜想要擦着玩,白色的滋润霜清透细腻,涂在脸上仿佛融化一般消失。
鸭蛋香粉包装很老土,但是香味很自然,她也买了一块。
口红不用买,她的唇色本来就和刚熟透的樱桃一样娇艳,不需要涂。
林落雪今天穿着一件军绿色的呢子外套,下半身穿着白色的阔腿裤,是她自己改良的,时髦又漂亮。
四处逛了逛,她最喜欢的是小人书柜台,时下许多书都不允许看,很多名书被列为禁书,但是对于小人儿书,反而抱以一种宽容的态度。
她兴致勃勃的挑了七八本,看到服务员稀奇的看着她,这才恋恋不舍的停下了手。
旁边的售货员报以善意的微笑,心想着估计是给家里孩子买的,大人哪舍得花钱买这些玩儿的。
小人儿书柜台人本来就少,零散的几个也是孩子来买,跟食品窗口人山人海的样子大相径庭。
林落雪在其中实在显眼,售货员已经偷偷看她好一会儿了,长得太漂亮了。
看到她来结账,售货员忍不住推荐:“同志,奇袭白虎团最近很火,现在只剩一本了,孩子们都爱看,你要不要再带一本?”
林落雪从善如流的又拿了那一本,很爽快的付了钱。
站在人群中的王铮注视着她,他已经跟在林落雪身后一会儿了,本来是替妹妹买生日礼物的,却鬼使神差的不由自主的跟在另一位姑娘身后。
他从来没想到他会对一个姑娘一见钟情,尤其是一位娇气的带着小布尔乔亚毛病的娇小姐。
这位姑娘一口气买了好几瓶不同牌子滋润霜和化妆品,虽然现在风气好了许多,但如果不是她长得漂亮又会说笑,哄得化妆品柜台的售货员都心花怒放,笑的不停,不停的维护,早就被一些“正义人士”指责了。
售货员见她听了自己的推荐心中更加有了好感,正要包装时,却被一个穿着橄榄色中山装的男人拦了下:“同志,这种娱乐性质的书没必要买这么多,容易腐蚀我们的意志。”
林落雪毫不客气的翻了一个白眼儿:“同志,别人的事情劝你少管。”
售货员看着王铮穿着不简单,气势非凡,担心这位漂亮姑娘惹上麻烦,手一转,原本被王铮扣在玻璃柜上的小人儿书就从底下滑了出来,她双手快速的打包好,也顾不得和林落雪说话,便笑意盈盈的询问:“同志,你是来买小人儿书的吗?
我们这里有鸡毛信、小兵张嘎,什么书都有。”
又呵斥林落雪:“结完账就赶快走,都挡住这位同志的道了。”
《炮灰觉醒不悔改,爆改作精万人迷林落雪顾陌寒》精彩片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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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玉秀闭上眼睛,感到一种心中的无力感,这些年来,对于妹妹不停的惹祸找事又无力弥补,她已经疲惫了。
她完全不理解林玉芬为什么总有一种本事,可以把所有人都惹毛。
就像今天晚上,她工作的事情还要让小妹帮忙,结果这傻子还没等她说话就跳出来指责小妹出去吃独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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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二傻子,求人都不会求,还真以为林落雪对她有之间有多深的姐妹情谊吗?
求人都不会求,既没本事,又弯不下腰。
最后还得当姐姐的替她去弯着个腰......林玉秀对妹妹恨铁不成钢,然而每次想要狠心扔下她逼她自立时,林玉芬用那双酷似母亲的眼睛,倔强的看着她。
她总会想起病床上奄奄一息的母亲。
刚出生的妹妹被包成一个小包放在母亲身边,妹妹当时在熟睡,不知道母亲将要死去。
年幼的她,去看妹妹,妹妹比一般的婴儿更瘦,手小的让人揪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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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吃力的挤出一个微笑:“玉秀,看看你妹妹。”
“她、她还小,答应我,照顾她,你们姐妹,一定要互相扶持长大。”
母亲身下仿佛永远也流不尽的鲜血流入她的眼睛,那天成了她这辈子也挥之不去的梦魇。
林玉秀深吸了一口气,从自己的床头的红柜里面拿出一袋巧克力,这是她托供销社的朋友买的,她一块也没舍得吃,甚至没敢告诉林玉芬......因为这二傻子知道后肯定忍不住自己吃完。
无视了林玉芬愚蠢而委屈的眼神,她径直把巧克力放在林落雪的床头柜前。
低声下气的说:“小妹,玉芬之前不懂事,我替她向你道歉。”
“谢谢,我很喜欢。”
林落雪甜甜的笑了,看着林玉芬不甘的表情,更是乐的直不起腰,直接扯开一个巧克力,她对巧克力不感兴趣,但是看着林玉芬,她就觉得吃着有趣。
送上门的不吃白不吃,她可没答应什么。
“二姐,真的很好吃呀,你吃吗?”
她笑眯眯的问,跟逗狗一样。
林玉秀虎虎生威,用眼睛威慑自己缺根筋的妹妹:你敢吃试试!
林玉芬有些委屈:她自己主动给,我吃块怎么了?
林玉秀一脸无语:她这明显是逗你玩儿,让她开心了,才能大度的不计较你们以前的吵吵闹闹。
显然一根筋的妹妹跟她没有同频互动,一脸茫然的继续看着她,得了,什么话也白说,她直接悄悄扇了下她的手。
林玉芬马上乖了起来,她姐真的生气了,无力地摆摆手:“都给你吃,多吃点。”
林玉秀悄悄松了口气,她是真的怕这憨货又拿过来。
林落雪吃了一两颗,其余的全部锁在柜子里(现在的巧克力不如后世那么好吃),又不得不重新去刷牙。
第二天是周六,天气很好,没有下雪,残留的积雪正在被阳光融化。
林落雪快乐的起床,决定今天出去痛快的花笔大的,她已经很久都没有逛商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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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买了几瓶滋润霜想要擦着玩,白色的滋润霜清透细腻,涂在脸上仿佛融化一般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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售货员见她听了自己的推荐心中更加有了好感,正要包装时,却被一个穿着橄榄色中山装的男人拦了下:“同志,这种娱乐性质的书没必要买这么多,容易腐蚀我们的意志。”
林落雪毫不客气的翻了一个白眼儿:“同志,别人的事情劝你少管。”
售货员看着王铮穿着不简单,气势非凡,担心这位漂亮姑娘惹上麻烦,手一转,原本被王铮扣在玻璃柜上的小人儿书就从底下滑了出来,她双手快速的打包好,也顾不得和林落雪说话,便笑意盈盈的询问:“同志,你是来买小人儿书的吗?
我们这里有鸡毛信、小兵张嘎,什么书都有。”
又呵斥林落雪:“结完账就赶快走,都挡住这位同志的道了。”
北风呼啸,漫天飘零的雪花胡乱的飞舞着,飞到她的脖子里面。
两个人互相僵持着,谁也没说话。
男人的脸被阴霾遮盖,看不清神色。
林落雪的沉默让他内心不可抑制的阴暗在昏暗的角落里肆意生长,然而看到她瑟缩着身体,又不舍得她在雪里面受冷。
他最终还是让步了。
“我先送你上学,中午的时候我们再好好谈谈。”
林落雪表面乖巧的点头答应,心里却恨不得立刻转身回家。
他低头亲她。
这是他应得的,是这一回放她走的利息。
但是不能这样纵容她。
要和他好就要好一辈子,他不允许她朝三暮四,更不允许她中途反悔,想要抛弃他。
他冷着脸:“阿雪,你尽可以躲在学校里面一直不出来,我也可以立刻去你家提亲。”
看到她貌似乖巧地点头答应,他焦灼不安的心这才好受一些,又隐隐有些失落。
如果她继续躲着的话,他或许能下定决心用些手段。
仗着光线阴暗,男人肆无忌惮的用灼热的眼神去看眼前的少女。
那些阴暗的想法被克制,他想要的是心甘情愿的长长久久。
但是一想到她一直躲着不见他,或许是后悔了,也可能是厌弃他了。
想到这个可能,他眼神晦暗不明的看着少女纤细的脖子。
活着在一起和死了在一起也没有什么区别。
男人从军大衣里面掏出一条鲜艳的红色围巾,这围巾被他贴身收着,还是温的,余留着他的体温。
亲手围在了林落雪的脖子上。
冰冷粗糙的手抚摸过温热的脖子,林落雪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她的皮肤细腻,肤白胜雪,被大红的围巾衬着不会艳俗,反而显得容貌更加姝丽。
他的漆黑水亮的眼睛变得柔和起来。
“宝宝,我真的爱你,你不要挑战我的底线,你要是敢背叛我我一定会杀了你的。”
他俯身轻轻的在她的耳畔说,牙齿不轻不重的咬了一下她的耳垂,舌头亲密的舔舐着耳垂。
“这是你逼我的。”
感受到耳垂温热滑腻的触感,林落雪僵硬的点点头,没有反抗,甚至很乖、看起来很不舍的抱了他一下才走。
她乖乖地在前面走着,可以听见身后细碎的脚步声,他阴沉地跟在后面,她悄悄的用手帕擦掉手中湿润的冷汗。
就这样看着林落雪走进学校门,直到彻底不见,他才转身离开。
教室里面零零散散的坐着几个人,自从红卫兵越来越猖狂,学校的秩序越来越松散,老师们基本上不会管毕业班。
能找到工作的人已经提前打了招呼,只等着拿最后的结业证书了。
能来上学的都是没找到工作的人。
下课后,他们就三两成堆闲聊起来。
没有和其他人一起聊天,林落雪坐在座位上,心不在焉的翻看以前写的笔记。
她冷着脸,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后排几个男同学只敢聚在一起互相挤眉弄眼,但没有人敢上前跟这个冷美人搭话。
林落雪的心思放在回忆上,并没有注意到有人悄悄走到她身边。
于是她的眼睛被一双轻柔的手蒙上。
“在想什么?
猜猜我是谁?”
“啊,小云,你又作怪。”
林落雪将眼睛上的手放下来,“我在想找工作的事。”
“哼,你还敢说,叫你你不答应,我都走到你面前了你还没看见。”
王小云把她的笔记本合上,又说,“这事你也别急,回头我让我哥来帮你找。”
林落雪的朋友很多,但论起来关系总差一点,交情不深。
王小云是她同桌,关系也比其他人更亲近一点。
她的性格内敛害羞,不爱说话,有一个戈薇会的哥哥。
王小云的工作家里早已安排好,因为不担心会被其他人抢占,最后这段时间,她并不急着离开校园,也就没有同意父母让她提前入职的建议。
林落雪托着下巴,随口问:“不聊这个了,你刚叫我干什么?”
“哦,教室门口有个叫郑峰在等你,想要让你出去见他一面,说是要把之前的笔记还给你。”
王小云好奇的问:“你要出去见他吗?”
郑峰,林落雪托着下巴的手放下来,隐晦的翻了一个白眼,又来一个麻烦。
她径直走出教室,教室门口正站着一个略显拘束的男子。
林落雪上前一把夺过笔记本。
郑峰面容清秀,五官端正,戴着一副金丝眼镜,小心翼翼的问:“中午一起出去吃饭吗?”
林落雪冷哼一声,毫不客气的说:“我觉得我们没有任何关系。”
不顾郑峰欲言又止的神色,转身就走。
忽然,有什么在她脑海中一闪而过。
她想起来那个堵住她的男人是谁了。
是她以前广撒网捞的一条鱼——顾陌寒。
准确来说,这条胖头鱼是自己心甘情愿主动蹦到她碗里来的。
顾陌寒比她大四岁,在食品厂车队工作。
按理来说两人应该毫不相关,但是一年多前,这里碰上了荒年,气候异常,先是遇到洪涝,之后又是蝗灾,粮食短缺,吃商品粮根本吃不饱。
学校里面不是没有条件好的同学喜欢她,但是那些人不见兔子不撒鹰。
追她的时候给的三瓜两枣,根本解决不了什么。
而且她觉得,那些条件好的同学虽然喜欢她,但是他们家里人未必会同意。
没有经济能力的人是软弱的,不管怎么样,闹出来都是她吃亏。
为了这仨瓜俩枣,有个脸皮厚的赖上她,她就麻烦了。
她并不把改变命运寄托于婚姻。
不过这些人也不是全然没有用,虽然没有粮食,但是他们的家庭鱼龙混杂,消息灵通。
她轻而易举的从他们口中套出食品厂找人画宣传画的事情。
林落雪当时饿的肚子每天都在发酸,林卫国也没辙,只能让她先忍一忍,等他帮领导办好事情后,就能进钢厂当个临时工。
她就一门心思想找渠道买粮食,整个县里面除了粮食局,就只有食品厂不缺粮食。
食品厂条件好,一个画板报的每天都能管三顿饭,还给十五斤粮票,她写的一手好字,又学过画画,很顺利就被录取了。
一天三顿的饭菜也很好吃,虽然没有肉(因为灾情),但是看着有油水,掌勺的大妈看到她嘴甜的份儿上总能多给她打半勺。
这下她自己能吃饱了,至于她哥,当时忙着跟领导办事情,四处混饭都能吃饱,就是他也只是小喽啰,活跃气氛的,不敢连吃带拿,不然她也不用到处找吃的。
现在她自己能吃饱,她哥不用担心,家里面其他人她根本不在意。
那天趁着阳光正好,她踩着椅子给墙面上色。
墙上画的是工人热火朝天图,这个年代讲究的是工人最光荣。
她能来食品厂画板报,是因为一个月后有领导要来厂里面视察,为了把事情办的更妥帖好看,这才找了一个专门会画画的人来画板报。
为了能多吃几顿饱饭,她不但画的栩栩如生,而且画的很细致,越细致的活儿耗时越长。
主管们或许是看见她画的细致又好看,只要赶得上领导视察,她画的再慢也不催她。
在给最上面的人物上色的时候,她踮起脚尖用力过猛,当她感觉到不对劲的时候,已经从椅子上摔下去了。
她闭上双眼,双手下意识护住自己的脸。
结果没摔下去,摔到了一个人怀里。
睁开双眼,一个小麦肤色、五官硬朗的男人正护住她,她的全身几乎都紧紧得靠在他的怀里才没摔下去,甚至可以感受到他炙热的体温。
她感觉到他们的姿势有点暧昧,小声谢谢后想要站起来,男人却并不放手。
她的脚还踩在已经绊倒的椅子上,当然不方便挣扎。
她有些慌乱,又害怕被别人看见说不清楚,又气又急,用手狠狠戳了戳他后,又掐了下他硬邦邦的手臂。
他才仿佛清醒,把她放下,声音低沉:“不客气,我叫顾陌寒。”
阳光下,看着少女粉白的俏脸因为生气而染上一层薄红,顾陌寒轻轻笑了。
她终于看见他了。
他的手中似乎还残留着少女柔软的身躯带来的温热,顾陌寒想,怎么那么软那么轻,似乎一碰就坏了。
顾陌寒想起第一次看到林落雪,她虽然穿着的一身灰扑扑的衣服,但是一头柔顺乌黑的长发下面,一双明亮清澈的杏仁眼好奇的看着四周,轻轻一笑,阳光似乎都停滞了。
从那以后,顾陌寒就时不时的从她画板报的地方路过,每次都只是含笑打个招呼。
林落雪有点无聊,傻子都能看出他想干什么。
她不缺这个追求者。
但是顾陌寒是运输队的,开着卡车四处运货,他能弄来珍贵的粮食。
每次到中午的时候,不是给她带红烧肉,就是烤鸡腿。
当时闹饥荒,别说肉,结束这份工作后,林落雪连饭都吃不饱,林落雪馋的要命,而顾陌寒很是心甘情愿地给她吃,每天中午都准时送过来。
她啃着自己的窝窝头,看着顾陌寒小心翼翼的放在她面前的红烧肉,感觉这个“不”字怎么也说不出口。
市面上的粮价越来越贵,林母虽然泼辣能干,但是是万万不敢去黑市买两倍高价的粮食,怕去了后被抓住,自己顶稀缺的工作就要没了,整天在家里发愁。
林父也越来越沉默。
林玉秀当时已经开始工作,她在厂里面也吃不饱,但是除了每个月吃饭的六块钱,其余钱她全部主动上交了,她怕父亲把林玉芬嫁出去换粮食。
比起傻乎乎的妹妹,作为姐姐,林玉秀更通透聪慧,她亲眼看见母亲在生产时大出血惨死的场景以及父亲当时冷漠的表情,母亲刚死不久,他就想找媒婆帮忙打听,如果不是为了凑彩礼,不到一个月,他就会娶林母。
母亲留下的存款不少,但是父亲给她们姐妹花钱时,还是一厘一分都舍不得。
这一切让她感觉到心冷。
还好母亲临死前哀求邻居帮忙见证,才得以让她顺利继承到这个工作,否则林父估计会把工作卖了换钱。
她心里清楚,林父需要留着她赚钱,但是时间长了,是不会容忍二妹。
而如果灾荒这么继续下去,黑市上的粮食也翻倍后,这个隐藏在后面仿佛忠厚老实的父亲,一定会把林玉芬嫁出去的。
就在这令人不安的沉寂中。
林落雪试探性的向顾陌寒开口了。
她并不在意那两个便宜姐姐,但是林父卖掉林玉芬后,多出来的家务活儿说不定要她来做,而且,林玉秀给了她五十块钱,这几乎是林玉秀攒下来的所有的钱,想要让她到同学那里找找关系买到粮食。
为了不用做家务活和五十块钱,林落雪开口了。
恰好也试试这条看起来很有实力的“胖头鱼”怎么样。
当天下午顾陌寒就弄来两袋粮食,要搬着送到她家,怎么也不让她亲自拿。
更是差点大步流星的直接进筒子楼,幸好当时筒子楼里没有多少人,大家都出去挖野菜了。
林落雪急忙去拦住他,让林卫国出来拿进去。
然后她根据黑市的价格,估算了一下,从林母手中要来一笔钱,噔噔噔的下楼给站在筒子楼门口的顾陌寒,但顾陌寒不接受,硬拉着她去了公园,塞给她装着红烧肉的饭盒。
这钱最后装她兜里,成了她的私房钱。
而顾陌寒就这样继续跟着她,投喂了林落雪两年多,时不时给她做红烧肉,狮子头,鲤鱼汤......结果眼看着养了两年的媳妇要跟别人跑了,能不气吗?
林落雪一想起自己之前欠下的各种债,就蹙眉皱鼻,心中烦闷。
怪就怪在在这张嘴上。
她人长得漂亮,娇气又吃不了苦。
荒年时候的粮食有多珍贵,她比谁都知道,更别提这些年顾陌寒还送各种小玩意给她。
连哄带骗下她一直收着。
这下好了,债主上门收利息了,早知道早点找借口分手了。
再怎么磨蹭,中午放学铃声响起的时候,林落雪还是快步走出教室,不去理会那些想要约她的男同学。
顾陌寒说一不二,面热心狠。
如果她不立刻出去,他一定会马上去她家。
就算再不情不愿,她不但要去找他,还得主动快点去找他。
刚出校门,顾陌寒就不知道从那个角落里面出来,直接上前拉着她的手往外走。
她想挣扎,手却被好像被铁钳夹住,一动不动,她的手像丝绸一样柔软光滑,顾陌寒的手粗糙还有茧子。
林落雪不得不乖乖的跟他来到国营饭店,她去占座,他去叫菜。
国营饭店这会儿除了厨师和服务员,连个人影儿都没有,Y市冬天出了名的冷,人人都猫着懒得动。
国营饭店外面的积雪没有人去扫,他们走过来的时候,留下一串脚印。
服务员和厨师坐在里面的灶台旁边烤火。
顾陌寒把从窗口伸进去,高声道:“李师傅,老样子,一份红烧肉,一条红烧鱼,一盘炒白菜,炒白菜一定要少放点辣椒,两碗馄饨。”
“好嘞。”
他很细心妥帖,又礼貌的向服务员要了一壶热水。
服务员懒洋洋的起身,顺手将炉子上烧开的铝壶递给他。
然后过来点了下钱票。
服务员眼皮子不翻就知道收了多少钱,撇撇嘴,这么冷的天还出来吃饭,嘴可真馋,还挺能吃的。
把钱票入柜后,服务员就回到厨房站在李师傅旁边搭把手,他们还没吃呢,这人来的正好,李师傅平时可不会做这么多样式。
顾陌寒拎了一壶热水回到桌边时,林落雪还亭亭玉立的站着,眼睛杀气腾腾的看着他。
他嘴角弯弯,她是在等他,然后熟练地用手帕将桌椅擦拭了一遍,林落雪这才坐下。
林落雪虽然娇气,但本来并没有这样的习惯。
这是跟顾陌寒在一起后,被他养成的习惯。
顾陌寒坐在她旁边,眼神温柔,她还是离不开他的。
他先是从兜里掏出一个铁盒,是友谊牌的雪花膏。
然后旋转打开盒子,剜出一块玉白色膏体,在掌心中化热揉开,然后牵起林落雪的手,将乳白的雪花膏认真仔细地抹匀,他带着薄茧的手将温热的触感透过手指,握住她的手,他的掌控欲方才稍稍满足。
林落雪的手柔软而修长,皮肤白而清透,在咄咄逼人的冬季,很容易得冻疮。
涂抹均匀后,顾陌寒轻轻闻了闻,一股兰花的清香。
老婆好香好香好香。
他的眼神暗了暗,喉结微动,好想亲老婆,他盯着林落雪又软又嫩的嘴巴。
她的嘴好软,怎么亲也不够。
林落雪乖乖的等着他涂抹好后,看到他继续握着手不动,她也不动。
深谙“敌不动,我不动”的道理。
她敏锐的感觉到顾陌寒不像是她记忆中的赤诚单纯,反而让她有些莫名的惧怕。
涂抹完雪花膏后,顾陌寒轻瞥了一眼他的小锯嘴葫芦,又从军大衣中掏出一串红绳,上面串着两颗红豆。
这是他跟着车队送货途中买来的,他第一眼就喜欢上了,红绳戴在她雪白的皮肤上,说不出的好看。
如果把红豆换成铃铛,顾陌寒想到林落雪白皙的皮肤带着铃铛晃动,喉咙微微一动。
服务员拍着桌子喊着他们来拿饭,现在的服务员是铁饭碗,活少钱多还有油水,底气十足,甚至敢殴打顾客。
林落雪听的很羡慕,她也想那么嚣张!
顾陌寒看到后,以为他不在的时候,林落雪吃了不少苦,都没吃好饭。
立刻快步跑到窗口前把饭菜都端了过来,都没让林落雪起身。
看着满桌的好吃的,林落雪却有点不敢吃。
顾陌寒装着温声问:“阿雪,怎么不吃?
要我喂你吃吗?”
他在别人那里面冷心狠,在她这里却是面热心狠,喜欢表面上装的温柔体贴,细心周到,但是她全身上下,包括头发丝都想管。
这种人吃软不吃硬。
或者说,只吃林落雪的软。
林落雪清清嗓子,轻声细语的说:“哥哥,以前是我不太懂事,吃了你不少吃的,今天这顿让我来请你吧。”
她想着吃人嘴短这个道理。
完全忘记了顾陌寒平时喂她各种吃食的时候,她是多么的理直气壮。
一心只想着先请他吃一顿,然后在慢慢谈分手。
这也是她上一世的经验之谈,上辈子追她的人不少,其中有很多有钱有权的人,甚至用强制手段的,但是有钱的她不缺钱,有权的爱惜名声,她又善于玩弄舆论而且总是把自己暴露在公众视野中,在人们眼中的她永远是肆意快乐、阳光明媚的。
她好像天生就很会谈恋爱,那么多人喜欢她。
又好像天生不擅长谈恋爱,那些交往的时候看着体贴温顺的人,分手的时候总是疯狂阴暗,不惜一切代价也要继续黏着她。
看到她怎么闹都不回头后,就成了追在她身后咬。
来回几次后,她也算是有点经验,对前任总是有点“临终关怀”式的温情。
免得分手后又追着她咬。
看着一本正经,装模作样装乖的林落雪,顾陌寒心里一边喜欢她的可爱,一边敏锐的感觉到不对,心里乱起来,这个漂亮宝贝想踹开他了。
顾陌寒心里沉沉的,脑子里面一霎间转过几个想法,但是只把筷子塞到她手上,开口说:“先吃。”
等她吃好后,慢慢的收拾她。
红烧肉香味浓郁,色泽诱人,吃起来更是口感十足,林落雪很喜欢,吃了三块红烧肉,几块红烧鱼,顾陌寒一直盯着她看,看到她吃鱼就帮她挑刺,半碗馄饨后,她就实在吃不下了。
顾陌寒一点也不嫌弃,直接拿过她剩下的半碗,三两口就吃完了。
现在没有人会浪费粮食,林落雪剩下的饭菜基本上都是顾陌寒解决的。
吃完饭,顾陌寒等着她开口。
林落雪决定主动出击,心里不停地酝酿情绪,装出纠结哀伤的样子说:“哥哥,这些年来你对我的照顾我一直很感激,但是我听说,婶子开始给你找姑娘相看了,这些天我的心情一直很矛盾,所以不敢去见你。
现在想通了,或许我们是在错误的时间相遇,而现在正是结束这个错误的时候。”
即使是分手,她也要把过错推给别人。
而且这不是她胡诌的,是另一条鱼告诉她的。
顾陌寒经常给她送吃的,就算她不想让别人看见,明明各种连哄带骗甚至让他趁机占便宜后,这才让他答应不要直接出现,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再怎么遮掩,学校里面还是有不少流言蜚语。
学校里面有不少喜欢她的人。
其中一个人和顾陌寒家里关系熟悉,得知他和别人相看,马上告诉了她。
但是她不想跟顾陌寒结婚却不是因为这个。
原书里面小妹是在女主下乡后结婚的,没有写具体嫁给谁。
她怀疑,她是嫁给了顾陌寒。
这次去南方,顾陌寒给她带的衣服是从S市买的,版型时髦,颜色漂亮。
衣服都是用纯山棉羊毛做成的,羊毛绵密厚实,摸上去细腻柔和,穿上身像是被蓬松暖和的云包裹着。
上衣是用明亮的红色,下衣则是用雪纺面料。
穿上身整个人会看起来明亮俏丽。
这个年代大家很少会穿这种鲜亮的红色,好看是好看,但是不耐脏,最常买的是绿色和黑色布料,不但不嫌脏,破了之后补起来还不明显。
但是林落雪爱俏,这是她会喜欢的款式样子。
顾陌寒还给她准备了一件雪白的羊绒衫。
别看后来的羊绒衫很常见,现在的羊绒又被称为“软黄金”,羊绒衫主要是卖给老外换外汇的,要想买到一件羊绒衫,不但要有外汇票还要凭证明才能购买。
林落雪一看就喜欢上了,眼睛轻快明亮,正想要让顾陌寒出去,谁知道顾陌寒又神神秘秘的从最下面拿出一个精致的包裹,她好奇的凑过去,这两件衣服已经够漂亮了,最下面这是什么?
顾陌寒看着凑在他跟前的林落雪,耳尖稍微变红,是两件贴身的内衣内裤。
“用水洗过了,我亲自洗的。”
他贴到她耳边说。
他知道她不喜欢直接穿从商场买回来的衣服。
林落雪白的脸一瞬间就红了,她的皮肤清透明亮,那抹嫣红很明显,又羞又气。
顾陌寒这个大变态!
变态!
打不过他,闹不过他,只好小声嘟囔开始骂他。
顾陌寒直勾勾的看着她:“宝宝,你在说什么?”
林落雪嘴巴撅的都能打酱油了,哼了一声。
她以前怎么没看出来顾陌寒是变态。
她不顾他期待的眼神,把他推出去,然后美滋滋的换上了新衣服。
她长得实在漂亮,虽然冬天衣服宽大,穿起来不显身材,但是她穿起来却不臃肿,看起来鲜艳明亮,光彩照人。
等换好衣服自己臭美了一会后,这才不紧不慢给顾陌寒开门。
看着门外耳朵都冻红的顾陌寒,林落雪笑嘻嘻。
该,就应该冻着他,免得他头脑发昏。
顾陌寒看见林落雪笑靥如花的样子,心里悄悄松口气。
摸了摸滚烫的耳朵,还好老婆没发现他耳朵变红了。
他不是正人君子,她在里面换衣服时,衣服窸窣的声音透过木门传到他的耳朵里,那些黏稠而又阴暗的想法在他心里肆意生长。
他压制着这些想法。
试图重新刻画一个温柔的笑容。
看到林落雪笑了,他的心里也轻松下来。
她应该不介意他刚刚那些偏激的行为了吧?
至于换下来的衣服......没等林落雪反应过来,顾陌寒已经手脚麻利的快速收起来。
“你干什么!
我等会还要换回来!”
林落雪的声音软糯清亮,像细雨轻敲窗棂,生气起来也让人感觉像撒娇一样。
“老婆,我给你洗。”
顾陌寒被凶也不生气,反而觉得老婆生气起来真的很可爱。
“你觉得我能穿这一身回家吗?”
林落雪气急了,羊绒衫穿在里面不显,外套穿新的衣服回去,哥哥当场就能扒了她的皮,她只是想试试这身新外套,柔和,轻软。
顾陌寒抿着嘴巴不说话,像一只耳朵低垂的大狗狗,垂头丧气的,只是把衣服放回去。
林落雪见他装得一脸委屈便开始不耐烦,理直气壮的问:“你没给我买手表吗?
我上次要的手表呢?”
顾陌寒从口袋里面掏出一块蓝色的百达翡丽表,伸手提起放在她眼前晃荡,这块表几乎花光了他这趟表面上赚的所有的钱。
林落雪甜甜一笑,伸出手想去拿,顾陌寒把表链从她身前轻轻往上一提,笑着接受美人的投怀送抱,还没等她挣扎就低下头沉沉的亲吻。
表要给,但是人,他要收利息。
等到林落雪实在受不了他的难缠后,天色已经稍微有些暗了。
看见她在看天色,顾陌寒敏感的说:“你要走?”
一边说一边更用力的把她紧紧的抱在怀里。
上次运货花了一个月的时间,风尘仆仆的回来后,忍不住思念和她见面没多久,只是试探的提了下结婚,她就找借口走了。
直到今天,他堵着把她抓过来前,他已经很久没和她好好相处了。
察觉到男人双臂用力,林落雪立刻温柔的哄着:“我怎么舍得走,这么长时间不见哥哥,我心里想的全是哥哥。”
现在去上课已经晚了,她干脆不去了,反正老师管的很松,王小云看见她没来,一定会默契的帮她请假。
班里面很多人早早就不来上课了,反正只剩最后几个月,只要毕业考核通过,老师也懒得管你。
毕竟大家的心思都在找工作上面。
顾陌寒有些激动地侧着身子趴在她心口,手里也不老实:“是吗?
乖乖,你让我好好听听好不好?”
林落雪有些破防,她不要钱的对他说甜言蜜语,他就趁机得寸进尺的占她便宜,他心里什么都清楚。
依依不舍的缠绵了一会儿后,顾陌寒不得不放手开始烧炉子争取快点把屋子里面弄热,免得冻着小祖宗之后又是他遭罪。
林落雪非常自然地从厨房翻出葡萄干、蜂蜜糕。
顾陌寒用炉子给她热了一杯牛奶。
牛奶也是从外汇超市买的。
林落雪躺在躺椅上,这个椅子是她之前提到后,顾陌寒找木匠打造的,用的橡木,很结实耐用。
温暖的炉火映照在她的脸上,耳边是木炭细小的燃烧的声音,空气干燥而又温暖。
从目前表面上看,顾陌寒对她是个很适合的结婚对象,会做家务,能赚钱,绝对专一。
虽然学校里面不少人喜欢她,其中不乏家境不错的,但是在这个年代,很多男人在外面声称男女平等,要找有工作的独立女性,在家里面却是酱油瓶倒了都懒得扶起来,她父亲就是这样一个人。
而她的母亲心甘情愿,她洗衣做饭样样精通,一边斤斤计较,一边贤妻良母,除了继女衣服,其他人衣服都是她洗。
林落雪才不会上前帮林母洗。
先不说林母为了娘家大大小小的事儿,自顾自的把她扔给哥哥养,就算她主动上去洗,林母可能刚开始感动,之后就理所当然的把她当成工具使!
这对她毫无利益。
而且她可以猜出父亲的想法,大姐和二姐的彩礼用来买房子,她长相漂亮,彩礼可以出价高点,这样哥哥娶媳妇不用花他们一分钱。
既然如此,她凭什么要干活?
坐着静静的思考了一会儿目前的处境。
林落雪烤着暖融融的炉子,轻轻的开口:“哥哥,你说给我找的工作怎么样?
有消息了吗?”
对她来说,现在最重要的是工作,她可不想下乡去,如果能从顾陌寒手里骗到一个工作,她就可以继续拖到明年高考,通过高考变得更加优秀永远是她的第一选择,结婚不是。
高考是她自由的钥匙。
顾陌寒听到她开始问,眼神中闪过晦暗:“你想要工作,结婚后我马上就可以给你安排。”
在她的沉默中,顾陌寒感觉到脸上的笑容变得逐渐僵硬,就像一个将要裂开的泥塑面具。
他感觉到她在犹豫。
她在犹豫什么呢?
他再也维持不住笑容。
他伸手强硬得将她搂入怀中,他喜欢这样密闭的空间里面,只有他们两个人,静静的相拥,很舒服。
他不是不知道她的贪财自私,但是任何事情都要讲究代价不是吗?
“你说,你之前是怎么答应我的?”
他贴近她的耳朵轻轻的说,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耳朵。
“你说过要嫁给我的。”
“是什么让你改变了主意?
让你想要摆脱我?”
他的手握住她的脖子,强迫她看向他。
“永远不可能。”
他浓稠的、阴暗的恶意快要涌成实质,他的手越来越用力。
“我们要永远在一起。”
上一次大规模的强制知青下乡在几年前。
林玉芬毕业的时候,“知青下乡”的浪潮刚刚退去,在姐姐的帮助下,她得以悠哉悠哉的在家里待着,谁知道兜兜转转,还是要下乡。
这几天早上不到五点,天刚亮的时候,林玉秀和林玉芬就赶忙起床,眼巴巴的想在早市上抢些紧俏货送人,好托关系找工作。
一直找不到工作,姐妹俩心中又苦又急,能想到的办法都愿意去试试。
白雪皑皑,寒风刺骨,木门在咯吱咯吱的响。
林落雪的头痛了一个晚上,躺在被子里面冥想了一会儿才好些,起身准备吃饭上学。
一到冬天筒子楼就停水,从厨房的桶里面舀上两瓢冰凉的水,洗了下脸,人彻底清醒了。
看着搪瓷盆的清水倒映着那张脸,一张脸粉嫩的像刚熟的桃子一样娇艳欲滴,娇俏动人,一双杏仁眼顾盼生辉,流光溢彩,小巧的鼻子精致可爱,嘴唇红润水嫩。
来到厨房,冬天惨白微弱的光透过窗户照射进来,厨房里面只有一盘腌萝卜,几个硬邦邦的玉米面馒头。
林母早上不会做饭,用她的话说,饿了的话厨房有玉米面做的窝窝头,腌萝卜。
林落雪今天起床晚了,担心在家里吃路上迟到,想要掰开馒头,夹几片腌萝卜,带着路上吃。
结果馒头冻得硬邦邦,半天也掰不动。
就只好拿了一个铁饭盒,夹上一些放在饭盒里。
再放在了挎包里。
收拾好挎包,准备出发时,三哥林卫国的门急促的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林卫国是匆匆下床的,外套披在身上,头发凌乱,声音沙哑:“小妹,起来怎么不叫我。”
“我想让哥哥多睡一会儿。”
林落雪嘴巴甜甜的。
把林卫国心都说融化了,从兜里掏出一叠钱票,数了十来块钱给她,一小叠毛票立刻少了一半。
又掏出两个硬邦邦冻柿子,塞在她手上,叮嘱道:“中午记得在学校吃好点,没钱了再找哥哥要。”
林落雪笑眯眯的继续撒娇:“还是哥哥好。”
她熟练的收起来,把钱和冻的硬邦邦的柿子都放在绿色小挎包中。
林卫国摸着她乌黑漆亮的头发,目光柔和:“今天晚上早点回来啊,哥哥带你出去吃好吃的。”
“只带我?”
“除了你,还有谁?”
林卫国似乎不满的刮了刮妹妹的鼻子,语气中却带着笑意。
林落雪轻哼了一声,转身推开家门,咚咚咚的下楼,步伐轻快的向学校的方向走去。
直到目送妹妹的身影拐下楼梯,彻底消失不见后。
林卫国这才从裤兜里掏出烟盒,火苗跳动,烟雾从燃烧的烟头升起,模糊了他的脸。
林卫国和林落雪一母同胞。
后妈不好当,林母从来不苛刻林玉秀和林玉芬,但街坊邻居的眼睛似乎若有若无的都盯着他们家。
娘家不但不顶事还想打秋风,她里里外外都要忙。
于是把小女儿扔给大儿子管。
林落雪几乎是林卫国一手拉扯大的,兄妹俩从小便要好。
林卫国目前还是临时工,一个月工资十八块钱,一半交给家里,另一半每月几乎全部花在妹妹身上。
清晨的城市寂静无声,隐隐约约看见一两个行人匆匆走过去,身影很快变得模模糊糊。
去学校的路上很长,冬天早上的天灰蒙蒙的。
但是这条路是走熟悉了,林落雪一点也不害怕,她深吸一口气,空气很清新,雪花将天地间所有的尘埃浊气都消散干净。
林落雪带着灰色的毡帽,穿着绿色的呢绒短大衣,在雾霭中,像朵墨绿色的花开雪白的宣纸中。
路走到一半,她听到了身后沉重的脚步声,似乎有人在身后跟着她!
这个念头让她毛骨悚然,她面色如常,只是加快脚步向前走去。
沥青大路的旁边是四通八达的小巷子,附近都是鳞次栉比的院子,沧桑的石砌院墙挡住了道路两边的天光。
这里的路灯已经坏了很久了,唯一一点亮光来自路上的积雪反射。
背后的步伐声音也跟着加快,她开始飞奔。
猛地,她被一双宽厚粗糙的手蒙住嘴巴,长长的手臂一捞就困住她,把她硬拉到了旁边黑乎乎的巷子过道里。
林落雪被吓了一跳,呼吸变得急促。
还没等她尖叫。
身前的男人沉声说:“是我。”
你是谁?
林落雪冷静下来,借着朦胧的天色观察他,是一个相貌粗犷的男人,小麦肤色,五官分明,眼睛深邃,鼻梁挺直。
身形高大威猛,肩宽腿长,体格雄厚,穿着一身厚实的军绿色大衣,戴着的毡帽上已经落了一层薄薄的雪。
另一只宽大厚实的手正牢牢的抓着她的肩膀,让她动弹不得。
男人喘着气,身体几乎是紧靠着她,他呼出的“雾白”的湿热气体洒在她的冰冷的脸颊上,他松开捂住她的手,转而搂在腰间,紧紧的抱着她。
他深深的凝视着她,压低嗓音:“你最近怎么不来看我?”
阴沉的声音中竟然带着一丝委屈和柔情。
林落雪被他吓了一跳,靠的太近了!
而且她现在脑子一团乱,半天想不起来眼前的人是谁,只觉得熟悉。
于是便打算先糊弄过去,半真半假的开口抱怨:“这几天我二姐找工作忙的到处转,我在家里也不得闲。”
男人抓着肩膀的手慢慢松开,用厚热粗糙的手掌抚摸她的柔顺冰冷的脸颊,仔细的端详着她。
半晌,阴沉沉地说:“你心里想什么我门清,别拿你二姐当借口,你自己的工作你就不急?”
“你有门路?”
林落雪漂亮的眼神仿佛一下就亮了,水汪汪的,看的人心里发颤。
男人冷笑一声,脸色阴沉沉的,并不打算直接告诉她,而是吊着引人胃口,开始转移话题:“你先说说我们的事情,你跟你家里说了吗?”
“我们、的事情?”
刚刚觉醒记忆,前世的记忆还没理顺,前世和今生的记忆碎片在她的脑海里面交错呈现,她想不起这是谁。
这下算是恼了。
“林落雪!
你别想糊弄我!
我是心疼你才没直接去你家,你不说,我就直接上你家里面说去。”
他声音中带着一丝狠厉,厚实温热的手掌去拢她的身体,将她强硬的往自己身上按。
“横竖死了空手套白狼的心!”
她急了,她并不想要激怒对方,但是两辈子的记忆交错在一起,她真的想不起来。
她有些惊疑,这仿佛是自己钓的鱼?
看着他怨愤的眼神,心里害怕,声音放软:“你干嘛凶我?
这几天我大姐二姐忙工作忙疯了,我还要准备毕业考试,哪有时间想别的事?
你都不让我想想,哼。”
但这似乎反而激怒了对方。
男人用力抓住她的双手,整个身体向她靠去,几乎要盖住她,阴沉的质疑,“你说的没时间就是忙着跟别人约会吗?”
林落雪吓得脸煞白,跟谁约会?
平时撒网撒的太多,现在记忆像糨糊一样,想不起来了。
男人看她被吓到后似乎反省了,他的心软了下来,用粗糙宽厚的手,轻轻的抚摸她冰冷的脸颊。
被嫉妒咬噬过的心似乎得到了抚平。
看着她水红湿润的嘴巴,他低头凑近,呼吸声很重,直勾勾的看着她,他想要吻她。
在平时这是不被允许的。
牵个小手、抱一抱都要在她特别高兴地时候。
但是今天他不想要再试图压抑,连日的冷淡已经让他那颗本来就摇摇欲坠不安的心产生怀疑的裂缝。
他迫切的需要一些安全感。
然而少女却带着惊慌的偏过头,躲过了他的吻。
“你不愿意?”
他怒极反笑,“你凭什么不愿意?
你答应过我和我在一起的!
结果你却和别人约会。
你又在骗我!
你是不是移情别恋了?
你说,你喜欢的到底是谁?”
林落雪偏头不语,要是他知道她连他是谁都没想起,估计会更生气。
但下一秒,她的身体僵硬了。
男人那双粗糙温热的手掌伸进了她的大衣里面放到她腰上,和她只隔着一层棉绒毛衣,似乎还要继续向里伸去。
为了不激怒她,她放软声音:“我喜欢的是你、是你还不行吗?”
少女停止挣扎,漂亮的眼睛泛着水光。
但男人却不肯轻易放手,他沉声:“我不傻,也没那么好骗。
你只是用花言巧语哄我,你让我怎么信你?
你甚至不愿意吻我。”
这句话暗示的很明显。
林落雪闭上眼睛,主动踮起脚尖,乖乖的张开嘴巴。
男人的呼吸变得沉重,他急切的亲吻着。
她心中狂跳,他几乎想要吃掉她。
一吻过后,他双手搂着她的腰,下巴枕着她的肩膀,沉重的呼吸声打在她的纤细的脖颈上,越贴越近,让她感到有些不自在。
男人的眼眸垂下,敛住冷意,她今天很乖,乖的反常,为了稳住他甚至愿意亲吻了。
自从试探性的跟她提出,去她家提亲后,她就再也没来找他,一天天过去,他心里越来越阴沉不安。
于是昨天悄悄地来到她学校外面,她不允许他主动找她,怕惹她生气,只好在躲在暗处悄悄看她,结果看见她笑容甜甜和另一个看起来文质彬彬的男生一起从校门口走出来,内心的彷徨和偏激一下子再也压不住。
他就这样静悄悄跟着他们走了一路,看着他们一起在公园散步,看着她明媚的笑容,看着那个男生又把她送回家。
他没机会单独找她,用力压下心里的不安,只好先回家,直挺挺的躺在床上想了一晚上,却怎么也睡不着,一颗心越来越阴沉偏激。
都是别人引诱了她,他不该在家里等着,阿雪脾气软,如果被野男人捷足先登,他简直不敢想象他会做什么。
一晚上睡不着觉,天还没亮,他就忍不住拿着手电筒跑到她家附近。
她该给他一个交代的,她愿意的。
但是看见她害怕,他心头酸涩,“阿雪,你没时间说,我去你家说好不好我们处了这么长时间,也该结婚了。”
他不容拒绝的声音中带着隐秘的期待。
风雪中,躺在他温热的背上看着他稳稳向前,林落雪难得感到安稳。
但是看到顾陌寒停下脚步,却久久不肯放她下来,这才挣扎着自己下来。
这次她没有像以前那样直接回去,而是借着银白的雪,转身看着顾陌寒。
顾陌寒和她之前记忆中的有点偏差,她觉醒现代记忆后,现代的见多识广,让她很快意识到顾陌寒的偏激,本来是想尽量和他好聚好散的。
一个人的偏激多半来源于童年的心理阴影,她不喜欢去治愈别人。
比起爱别人,人更要爱自己。
但是从她跟顾陌寒的相处中,她感觉顾陌寒并不是一味地索取。
很多有童年阴影的人总是会向恋人不停地索取爱他的证明,不断地考验爱、考验人性,甚至偏激的认为,如果没有通过他们的考验就是没有爱过,就是欺骗。
如果顾陌寒也是这样的人,无论如何她都要想办法摆脱。
但是顾陌寒不是的,他真的对她很好,他只是闷闷的一直对她好,似乎想要用他们之间的温情牵扯住她,像蛛丝一样的温情缠绕着她,蛛丝薄弱、纤细。
但是薄弱的、纤细的蛛丝,迟早有一天会缠绕成一张结实漂亮的网,将她捕捉住。
借着微薄的光线,在漫天大雪中,她微笑的抱住他。
谁是猎手,谁是猎物,犹未可知。
她转身跑回了筒子楼。
顾陌寒静静的站在身后,看着她走进去。
晶莹的雪花打在他的毡帽上,打在他的鼻梁上,他拍了拍身上的雪,心里却感到像是有温泉流淌。
他抬起头,看见树桠上的月亮,月光像轻纱一样温柔。
林落雪回家后松了口气,好在还不算太晚,客厅里面空荡荡的。
木头吱吱作响的开门声在寂静的房间里面很明显。
林卫国走出来,一边戴帽子一边抱怨:“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啊,天都黑了,还想要让我带你出去吃,现在出去吃个屁啊。”
他从门背后拿出拂子,把她身上的雪扫下来。
林落雪任由他拾掇,然后拿起桌上的碗喝水:“哥,家里还有人吗?
我们等会儿出去?”
“水都凉了!
别喝这个。”
林卫国眉头微皱,从她手中把碗拿过,走到厨房里面用暖水壶掺了一半热水进去,然后出来递给她:“赶紧喝,喝完我们就出去,免得碰见他们被黏上来。”
他看着林落雪乖乖的喝水,视线逐渐落在她脖子上的红围巾,凝视在上面:“这条围巾谁给你的?”
林落雪面不改色:“你说这条啊,王小云帮我带的呗。
她小姨是供销社的。”
林卫国不置可否:“是吗?”
林落雪直接拉着他的手往外面走:“你快走吧,再不走等他们回来,我们还怎么出去吃独食呀。”
关门上,隔壁家似乎传来响动。
林落雪的耳朵尖:“快走,不然王婶儿又要出来问了。”
她的脚步声音轻快,哥哥的脚步沉重,他们两个噔噔噔的快步下楼。
王婶儿出门一看,外面一片空寂,嘀嘀咕咕道:“这两个兔崽子,这么冷的天干什么去了。”
她又看了看时间,服装厂下班快半小时了,老头子该到家了,继续回去炒菜。
筒子楼又恢复了死水一般的寂静。
*****林卫国淡定的带着林落雪出去,七拐八拐的来到一处小院子,敲了敲房门。
过了一会儿,一个面容普通的瘦弱男子把门打开,看了一会儿笑了:“就说你小子今天怎么半天不来,原来还带了一个妹妹来啊。”
林卫国冲着他胸口给了一拳:“去你的,这是我亲妹妹。”
又转身看着林落雪:“这是赵伟,我们一个厂子的。
他媳妇在国营饭店做饭,那手艺相当好吃。”
赵伟笑嘻嘻的说:“没想到你还有这么漂亮的一个妹妹啊。
你早说啊,早说我让你嫂子多做几个好菜妹妹千万别客气,快进来坐。”
屋内炉子烧的很热,一下子就把外面的寒风挡住了。
赵嫂麻利的端上饭菜,大家都坐好后。
赵伟向他们介绍另一名男子:“互相认识一下,这是我弟弟,赵东。”
赵东坐在林落雪对面,正看着她笑。
还没等林落雪说话,赵东就笑了:“哥,我们认识。”
“我们一个学校的呢。”
他这句话说的时候声音格外的温柔。
似乎他们有什么关系一样。
知道售货员是好意,林落雪也无心和王铮再吵架。
一方面从王铮的衣着气势来看,他不像是普通人,另一方面,她内心并不想要和陌生人结梁子,这对她又没有什么好处,不值得。
而且谁知道对方是不是傻子或者变态,和傻子吵架,吵赢了也没什么值得高兴的,和变态吵架,万一对方小气记仇,私底下报复她怎么办?
当然,她也不能显得太软弱,坏人并不会因为你的温和顺从就放过你的,反而会觉得你好欺负,更加兴奋起来,但是如果你一副脾气冲、不好惹的样子,他们反而会疑心你背后有什么靠山,动手前心里就要掂量掂量。
被售货员这一插嘴,王铮果然有些犹豫,他并没有多少和女生相处的经验。
唯一一次经验,还是因为政治联姻和一个不熟悉的女生订婚。
结果订婚前,父亲收到消息得知对方家里可能有问题后,就一直拖着订婚时间,私底下搜集证据。
在订婚当天,他带着警卫直接把对方家里抄了。
对方被抄家,表面上放出的消息是因为他们家一直跟国外亲戚有联系。
实际上是因为女生父母和哥哥早已被外面策反。
为了掩盖消息,不让敌人知道他们所掌握的名单情报,就先放出一个烟雾弹,让国外认为是因为和海外亲戚联系的原因被抄家而失联。
当然,这一切结束后,他的联姻自然也不了了之。
虽然联姻的女生对一切并不知情,并且不管是为了生存还是因为其他,她表示想要继续嫁给他,但是联姻女生的身份已经有了污点。
从一开始,他就不可能娶她。
如果不是他的父亲及时发现不对,果断地延缓婚期,私底下悄悄搜集证据,最后更是让他亲自抄家,这次无疾而终的联姻一定会影响他的政治生涯。
如今他并没有受到影响,反而借此平步青云,职位上更上一层,但他一点也不感激对方,对于女生和她父母,他心中只有的是厌恶和鄙夷。
所以在女生被批斗下放的时候,他不但没有任何帮助,反而特意交代给她安排了一个偏僻寒苦的地方来表明自己的立场。
因为这件事,他在圈子里的名声隐隐坏透了,没有人敢再把女儿嫁过来,他的婚事也从原来的“炙手可热”变成现在的“门厅冷落”。
他心中并不在意,但母亲却急切的想要抱孙子,圈子里面找不到人相亲(主要也不好意思找),就只好到普通家庭中找,替他找了不少相亲信息,一直催着他去见见。
王铮望着林落雪,如果是她的话,他一定愿意去。
他本来是想找个机会和这个女孩认识一下,但是不知道怎么开口,眼见着她马上要走,情急之下,随便脱口而出找了个借口。
结果看了看售货员隐隐维护的神色和林落雪不开心的神色,心中隐隐懊恼,知道自己办坏事了。
他抿了抿嘴,虽然他觉得林落雪这样确实不好,很容易被人抓住把柄,但是女生爱俏爱玩很正常,她喜欢看小人儿书,他就给她买许多本小人儿书就好了,现在不但惹得她不高兴,还没有问到她的名字,实在是得不偿失。
他也顾不得矜持,从钱包中掏出一叠厚厚的钱票,对售货员说:“同志,麻烦您帮我把除了那名女同志买的书之外流行的小人书全部拿一本。”
又害怕林落雪走了,急切的想要拦住她:“同志,我刚刚不是这个意思,这些书我全买了,给你道歉。”
售货员嘴角抽动,看他的眼神像是有病,一边使眼色让林落雪赶快走,另一边动作看着不慢但实际上效率很低的一本一本找书。
林落雪看到售货员使得眼色,飞快的从柜台往外走。
王铮看见林落雪往外走,就想上去追,没走两步就被售货员拦了下来。
“同志,这些书你还要不要了?”
售货员抓住他不松手“不要了。”
“哎,你这人,我都找了半天了你跟我说你不要了,这不是存心消遣人吗?”
王铮不想再大庭广众下争吵,索性说:“我把钱给你,多的不用找了,书也送给你。”
“这可不行,我们不能拿人民群众的一分一毫,这位同志,你这不是逼我犯错吗?”
售货员心里骂这不知道哪来的流氓还挺有钱,表面上语气热情中带着诚恳。
王铮看着售货员把他当成豺狼虎豹一样防,不得不苦笑着接过一堆小人儿书。
怅然的想:下次有缘见到时给她吧,到时候一定要跟她好好道个歉。
顾陌寒正在打扫屋子。
他是一个手脚麻利的人,四合院里面被收拾的整整齐齐的。
他买的这座四合院地段很好,不仅离学校很近,而且距离供销社和粮站也不远。
美中不足的就是在巷子最里面。
巷子的路面是由青石铺成的,比起一般的巷子更狭窄一些,墙角被阳光照射的地方,积雪正在融化,青石板上到处都是刚划开的雪水。
但对他来说,在巷子最里面再合适不过。
幽静、无人打扰。
他不喜欢闹市里面人来人往的目光,也不喜欢四通八达的位置,让他有种不安的感觉。
何况还有一项隐秘的好处,不管是外面有人来找麻烦,或者是他未来的妻子要离开,总要走过长长的巷子,邻居的目光。
此刻他一边把家门口的积雪扫成堆,一边期待又失落的顺着幽深的巷子,看向外面,或许她今天会来。
这套四合院还算宽敞,里面有六间青砖红瓦的房子,整个房子是坐北朝南的好方向。
接待客人的客厅在最外面。
卧室是最里面最宽敞的那间房子,与卧室互通的另一间房子,他计划修缮后当书房。
林落雪偶尔会写些东西投递到报纸上,而且这里面的空间也放得下一台钢琴,他知道林落雪喜欢去信托商店试钢琴,她偶尔写写画画,或者弹钢琴,都可以在这里。
西房一间用来做厨房,另一间被他修缮成了独立的浴室,他期待着她喜欢这间独立浴室,他也不喜欢她在外面洗澡。
东边的两间房子则放着粮食和乱七八糟的各种吃食。
现在很少有人卖房子,这么宽敞又舒适的好房子,如果不是他认识的人多又有本事,绝对不可能买下。
四合院的院子很空旷,只有一棵老树。
他心里想着,她喜欢吃葡萄,计划着以后在中间打一个葡萄架子。
他今天心情很好,把屋子里面的家具都重新规制一遍,又仔仔细细的把房子打扫了一遍。
在“噼里啪啦”的火炉旁边他微笑的想: 什么样的房子,能让她心甘情愿的想要永远待在里面呢?
顾陌寒迫不及待的用手禁锢住她的腰,强行将她抱入怀中。
这几天的敏感不安有了慰藉,伴随着拥她入怀心里无穷无尽的满足感的同时,却是更加欲壑难填的贪恋。
他把她抱得更紧,他想要永......“喝酒、喝酒......”伴随着男人们吹牛皮喝酒的声音,林落雪淡定的自顾自吃饭。
赵嫂是一个温柔体贴的人,看见她有想吃但夹不到的菜还会主动帮她夹。
林落雪心里已经明白哥哥今天为什么要带她来这里了,哥哥想带她相看。
反正也没有明晃晃的说是相看,所以她完全不在乎,装作一无所知的样子继续专心吃肉。
赵嫂从看到林落雪第一眼,就知道赵东肯定能看上,赵东眼睛都亮起来了,开始卖弄自己的学识,高谈阔论,点评时事,希望吸引小姑娘的注意。
这小姑娘长得太水灵了,皮肤清透又粉嫩。
这小脸长得,别说十里八乡了,就是再往远点,都不一定能找到这么好看的。
但是她可不觉得这门亲事儿能顺利。
谁家相看是哥哥带着的?
林卫国一手把妹妹管大,是把妹妹当女儿养的。
他不舍得把妹妹嫁给陌生人,特意找了知根知底的兄弟的弟弟。
赵东表面看起来温文尔雅,仪表堂堂,又带着几分书生气。
在赵伟的帮助下,早早在邮局找到了工作。
但是真的要配林落雪?
赵嫂心里发笑,他还差的远呢。
而且她不觉得嫁给赵东是好事儿。
如果林卫国的妹妹是普通的小家碧玉,嫁给赵东那是再好不过。
她心里明白林卫国的盘算。
赵东有铁饭碗,身板说好听点是温文尔雅,说难听点就是好揍。
有林卫国在背后撑腰,他不敢不老老实实的对林落雪好。
一旦他有花心肠子,林卫国能立刻上门把他的腿打断。
而赵伟是出了名的讲义气,赵东如果真的敢乱来,别说替赵东出气了。
到时候林卫国上去揍人,他就是在旁边递工具的。
看在和赵伟是亲兄弟的情义上,他最多是在旁边递扫把,免得用木棒把人打坏了。
林卫国确实都想了很久,各方面都考虑进去了。
有铁饭碗、长得不错、身子骨一般(吵起架来妹妹不会被欺负)、婆家人他都认识,最能出头的就是他的好兄弟,赵伟跟赵东关系不错,能拉扯弟弟,但是林落雪跟赵东吵起架来,出于义气赵伟又绝对会站在林落雪这边。
赵东是小儿子,不用承担照顾父母的责任。
他私底下跟赵伟打听过了,他们家里早就商议好了,赵东结婚后是要分家的。
赵嫂不禁感叹林卫国这份“护妹心肠”,这真的是当女儿养了。
才会这样绞尽脑汁的为她周全。
在看到林落雪之前,她也觉得这是十全十美的婚事儿,但看到林落雪后却不这么想。
赵嫂心细如发,为人正直而又不迂腐。
也是因此能跟讲义气的赵伟情投意合。
她看出来赵东是一个有野心的人。
高中毕业后,赵伟早就给弟弟找到了邮局的工作了,但是赵东一直拖着,想要找关系进戈薇会里面。
到最后,上面又开始严抓知青下乡后,赵伟比原来多加了两百块钱才把这份工作买下来。
赵嫂并不厌恶赵东的野心,也不因为多掏的两百块钱对赵东不满。
她本身就是率直大气,并不认为有野心是坏事,有心气总比什么都不干的怂包强。
但是赵东想进戈薇会,赵嫂就十分厌恶了。
顾陌寒不说话,垂下眼眸。
他先是慢悠悠的呷了口刚泡开的茶,碧绿的茶叶在滚烫的茶水中翻滚、舒展。
茶水的苦涩顺着喉咙流到他心里。
然后再抬头看了眼他的小姑娘,小姑娘乖乖的仰起头,脸蛋像荷花一样白里透红,正怯怯的看着他。
顾陌寒忽然笑了,阴森森的,右手像钢筋一样攥着她的手。
“是不想耽误我,还是心里有了别人?”
“喜欢上了别人,我就成了垃圾、累赘,要被抛弃的东西,是吗?”
“我本来不想把话说的那么清的,伤了我们两人的情分,但是阿雪,你好狠的心。”
林落雪被他攥的生疼,他越说越用力。
她想要抽走手他就加大手劲,她用另一只手去掰,男人的手纹丝不动。
于是她眨着乌黑的眼睛,含着盈盈泪水,放软声音讨饶:“疼”顾陌寒听她软绵绵的撒娇,看着她娇艳动人的小脸,语气亲昵,仿佛在安慰她:“疼,才会长记性。”
“都怪我这些年好吃好喝的伺候,把你给惯坏了。
你喜欢什么,我就给你买什么,是不是脾气太好,让你现在肆无忌惮的拿话欺我。
仗着我喜欢你。”
林落雪身体瑟缩,顾陌寒的眼眸阴暗、黏腻、充满占有欲。
这种目光她很熟悉,上辈子她的前男友们,不管交往前伪装的多么温文尔雅,交往的时候总是变得占有欲越来越强。
她也很擅长甩掉他们。
现在像以往一样,她要甩掉顾陌寒。
只是她要比以前更小心,更谨慎。
这个时代保守又开放,不管私下里面有多么不堪,明面上都是保守的。
她不能让顾陌寒把事情闹大,她想要轻轻松松,不沾淤泥的摆脱他。
林落雪决定,找到他的弱点,利用他,摆脱他。
“真的很疼。
松开好不好?”
顾陌寒的手微微放松,在她的耳畔中轻轻地说:“你到床上装可怜,我才会心软。”
有些事情他心知肚明。
他知道林落雪只是想欺骗他、利用他。
但是每当她可怜巴巴的说这个想吃、那个想喝,他就控制不住的想要给她买。
其实他心里只有高兴。
毕竟这么多人,她只骗他,这难道不是一种特殊吗?
而且,他难以诉说深藏在心底里扭曲的阴暗和越来越无法满足的占有欲。
他永远也不可能放开她。
现在,就在他以为距离幸福只差最后一步的时候,她天真的想要抛弃他,阴暗的怒火灼烧着他的腹部。
喜欢林落雪的人很多,刚开始的时候,他只是她众多的追求者中的一位。
但是他动手快,先行一步把人看到碗里面。
说实话,林落雪接受他投喂的这两年,是他心中最轻松愉悦的两年。
漂亮的小骗子可怜兮兮得看着他想要吃喝玩乐,他一边享受着她的撒娇卖乖,另一边巴不得她多花他的钱,心里无不恶意的想多欠点,欠到最后不得不以身抵债。
只可惜她不止想骗他,还想空手套白狼。
顾陌寒心里又气又恨,但多少气闷多少恨意,看着她含泪的眼睛就都没了。
她只是娇气点,但心思不坏,一定是学校里面的野男人勾引了她,教坏了她。
都怪他们!
可惜最近他为了打探消息和运送货物,暂时疏忽了对她的看管,但是,不管她未来的计划有没有他,是不是把他当备胎,她都一定会后悔,后悔给了他机会和她在一起。
顾陌寒冷笑,温水煮青蛙不行,他就强硬的来,她以为他们纠缠了这么长时间是她几句好话就能抵赖的了的?
顾陌寒拽住她的手往外走,这里不适合说话,今天早上他的心静不下来,一早上都在学校门口等着,所以他才没亲自给她做饭,不然不会带她来国营饭店。
林落雪被拽着走,却没有反抗,他们不能在这里把事情闹大。
真的闹大了,她讨不到好处,因为她真的收了他的好处。
林落雪很娇纵,上辈子和这辈子,都很娇纵,但她很清醒。
她虽然养鱼,但对其他鱼却没有像对顾陌寒一样占便宜,养鱼的作用不是为了要些小恩小惠,那些不值钱。
她养鱼是为了消息灵通。
消息就在不起眼细节当中,而很多时候,人们欠缺的就是消息。
只是顾陌寒太大方,她还没跟他在一起,他就主动送肉送粮食。
谁会在这个年代拒绝肉?
反正她不能,顾陌寒引诱了她!
她只是顺势而为,所以,这怎么能怪她?
她永远不会责备自己的!
Y市今天格外冷,路上行人格外少,沥青路上的风从四面八方的吹过来,像刺刀一样。
林落雪停下脚步,不肯继续走。
顾陌寒冷冷的斜睨她一眼,她把一起牵着的手放入上衣口袋里面,暖和些。
她又肯乖乖的跟着他走。
顾陌寒放下心,拉着她拐进了一条巷子里,直接来到最里边的四合院门口。
他并不放心她,一手拉着她,另一只手从裤腰取出钥匙,从一大串的钥匙中挑出一把。
打开四合院的大门,院子里面一片空荡荡的冷寂,中间光秃秃的种着一棵掉光叶子的老树,老树伸展着干枯的树枝,冬季的萧瑟让四合院显得有些凄冷。
这时候顾陌寒肯松手了,先把她拉进去,然后关上大门,插上插销,似乎还不保险,他又用锁子插在插销上的洞眼里面,上了一把锁。
关上门,这人的本性就暴露了。
“老婆不冷吗?
快进房间。”
他亲亲热热的携着她进入房门,关上房门。
“嚓——”伴随着木门咯吱咯吱的声音,他竟然又拿了把铁锁把房门也锁上了。
屋内的房间光线很暗。
这两道关卡让林落雪心里越来越没底,却又不能在外面把事情闹大。
顾陌寒把她拽到床边,压抑不住心中的阴暗和贪念,先是摸了摸她的小手,又是狠狠地抱着她。
他低声笑着:“这里就我们两个人,我们好好算算账。”